食人鱼

当如朴石


好久没见那么大片河滩,河滩上密密挤满石头。河边走着,风还有白雪积下的凉,脚下石头毫无知觉,它们贪婪地沐浴着明媚日光,似是吮吸了这样好春光的缘故,原本的冰冷生硬亦融得生动有趣。

空旷石地上慢走寻觅。世界上没有两片相同的树叶,当然也没有完全相同的两块石头。抛开大小不提,只颜色我已无法辨全,更别说经年流水那样磨蚀之后的形态纹理的千万种变化了。

低头走着,有张着血盆大口的鲸鲨,那微泛血锈色的色泽也像刚吃了人后被剥了皮还泛着腥的食人鱼;有不堪重负的蜗牛半蜷在泥里;如意枕、牡丹石,圆润如鹅蛋、糟粕类蜂窝……石头是奇的、丑的好,贾平凹在《丑石》中也讲:“丑到极处,便是美到极处。”越是独特越是有味道。

捡到中意几块。其中一块,边上棱线已被滴水日复一日地磨平,底部是一圈沉静藏蓝,往上是圈圈杏白细纹,几处像极楼宇亭台。让我想起郭亮村的挂壁公路,这奇石简直就是压缩版的郭亮村!深色底端如千米悬崖陡立峭壁,周身纹理如村中青石山路,盘旋在悬崖边上。“爱此一拳石,玲珑出自然。”自然之手,最是鬼斧神工,万丈深渊、群山巍峨,都成了绝壁画廊的陪衬。

有人说,沙中淘金,石中藏玉,因糅了世俗功利眼光,而使我些许厌烦。许多石色特别,虽不如汉白玉细腻可雕花,更没一块古玉那样价值连城,当然甚至不够坚硬永存,甚至再见几日日晒雨淋便要风化入尘,但它们静静躺在那里,河滩上没有绿荫庇护,冷水除了冬季,似乎一直淌浸,绿苔黑斑在非汛期悄然地繁衍着,绣得入了骨,也叫我爱得入了骨。

《石头记》序诗:“无材可去补苍天,枉入红尘若许年。”借顽石说自己不能匡世济时,被弃置世间,半生潦倒,一事无成。没人觉得它可入大雅,仍有很多人无声低头地挑选着,有人选它配梅开,有人拾其供鱼游,选美般以自己的标准评判,将它妥善安放。“不要停,看到喜欢的再弯腰。”那人说。可我想停,不要想到最好。万事莫要周全,再回首或将物是人非,眼前怜取已是难得。

听闻多地有“望夫石”的传说。“终日望夫夫不归,化为孤石苦相思。望来已是几千载,只似当时初望时。“或许千年,或许须臾,矗立静壁是有记忆的,于这郊野寂静处最惹人想象。化身朴石一颗,带前世记忆,满滩河石引我入石林,人如初见,永远想念,“望夫处,江悠悠。化为石,不回头”。

做一块朴石就极好,清泉石上缓缓流过,黄昏日落得那样远,把它的一生拉得那样长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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END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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